林枫:合法外衣下搞传销 谎言支撑的传销帝国

    2006年3月16日，山东泰安宁阳县的李女士在几名林枫的“消费商”的热情推荐下，拿出了全部积蓄，以1500元每套的价格，一次性购买了20套的林枫西服，开始了她的“林枫创业”。
    
    半个多月后，一套西服也没卖出去的李女士找到泰安林枫专卖店要求退货，不料专卖店负责人马健告诉李女士，在专卖店无法退货，必须向林枫公司申请。4月13日，李女士在致电林枫公司后，传真了书面退货申请。
    
    之后的一个多月，李女士多方奔走，林枫公司却对退货请求一再推诿。面对门面中堆积的西服，李女士心急如焚，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。
    
    至记者发稿日，李女士仍未退掉手上的20套林枫西服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退款。
    
    无独有偶，自2005年本刊刊登《“林枫”服饰，一场骗局？》（《中国直销》2005年第2期）之后，陆续接到各地投诉林枫的电话，其中有不少是加入了却无法退货的情况，仅记者就接到来自山东、天津、山西等地的多宗投诉。
    
    改头换面
    
    林枫，这是个在中国直销界并不陌生的名字。林枫商贸集团有限公司的前身是林枫服饰。从2002年起，林枫服饰的名字便时常出现在各地工商局的非法传销名单中。山西省工商局甚至下发晋工商经检字2005109号文件《关于严厉查处传销林枫服饰行为的通知》，定性林枫服饰为非法传销组织。
    
    随着直销立法的顺利进展，各地执法部门打击非法传销活动力度的一再加大，劣迹斑斑的林枫服饰再也无法掩盖其传销面孔。
    
    2005年7月，一纸“湖北林枫商贸集团林枫服饰有限公司解散公告”，宣告了林枫服饰名义上的终结（详见《中国直销》2005年第10期《林枫，殃民何时休？》）。
    
    林枫服饰原隶属于“湖北孝感林枫伟达商贸集团”，该集团董事长为邱刚，旗下涉及建筑、装饰、服装等多个公司，刘武彪是林枫服饰总经理。
    
    记者从孝感市工商局证实，2005年5月，原湖北孝感林枫伟达商贸集团更名为“湖北林枫商贸集团有限公司”。紧接着，2005年7月，林枫服饰正式从林枫商贸集团编制中解散，刘武彪成为独立企业法人。
    
    而原林枫伟达的董事长邱刚，转而成立“湖北天紫商贸集团有限公司”，并出任董事长。
    
    关于这桩分裂案，有许多的版本。孝感市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房地产经理告诉记者:“这是林枫集团进行重组的把戏。先进行更名，然后再将房地产、公路建设等重头业务剥离到了天紫集团，最后让林枫服饰原关联业务接手更名后的公司。这样一来，既能让传统业务脱离‘林枫’的传销恶名，又能不破坏林枫服饰原有业务。”
    
    业界另有分析认为，在直销管理条例中明确要求直销企业必须“连续5年没有重大违法经营记录”。林枫集团这样的做法，是为了符合直销法规，与原有的斑斑劣迹划清界限，图谋更为长远的发展。
    
    直销立法之后，传统企业纷纷宣布进军直销，林枫集团也随之在10月24日，召开新闻发布会，公布直销转型方案，成为了“国内首个公布直销转规方案的企业”。
    
    同时，林枫集团收购了武汉名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，并在武汉成立了“湖北林枫商贸集团名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”，注册资金2000万元。林枫宣布产品转型，抛弃不在直销产品之列的服饰，转而经营蜂产品等保健产品。
    
    2005年9月12日，林枫集团邀请了商界著名人士龙永图参观了名盛生物，以此宣布林枫“进军中国蜂产品业”的决心。
    
    通过一系列的动作林枫向业界传递着一个信息—改组后的林枫集团，将严格依照直销法规，申请直销牌照，合法经营。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中，一个崭新的直销企业似乎已经悄然诞生。
    
    换汤不换药的产品
    
    然而，在宣布“进军蜂产业”之后，林枫集团除了在主页上多了几款产品介绍之外，并没有付诸实施。
    
    首先是产品没有改变。据一位林枫经营者透露，改组之后他们除了多摆放几款名盛的蜂产品之外，经营方式并没有什么变化，推广业务主要还是销售西服—“彪王”西装。
    
    这是林枫沿用了4年的服饰产品。然而这个“彪王”西服的质量，却一直大有问题，常常被人投诉，甚至一位孝感人告诉记者林枫的服装连本地人都不会去购买。
    
    而且，这些西服的生产厂房，连林枫的业务员也说不清楚。林枫集团也从未展示过他们的生产厂房。
    一位资深直销人士告诉记者，林枫西服是由湖北一家民营企业生产的，林枫从那边低价购买过来，然后自己贴牌销售。
    
    这位孝感当地人却表示，从未看到过林枫的生产厂房:“林枫集团那边，前半面是公司大楼，后半面通常都聚满了外地人。哪里有什么生产厂房，随便委托个小厂做做，贴上个牌子就行了，标价1000多元，还真有人来买。听说还闹过穿了不到一周，袖子掉了的笑话。”
    
    在宣传中，林枫集团宣称自己的服装产品有着极高的科技含量，即是纳米技术，又有保健功能。而事实上，林枫集团却没有一条服装生产线。
    
    这样来历不明，功能不清的产品，售价却一直高达1370元。直到现在，林枫仍在销售这样的产品。
    
    林枫的利益分配
    
    文前的李女士，拿到的就是这样的“彪王”西服。李女士苦恼的是，这样昂贵的，“高科技”的衣服却一件都没卖出去。她向介绍人反映，介绍人却告诉她这是一个事业机会，只要能带人加盟，产品卖与不卖不是问题。
    
    李女士告诉记者，林枫集团提供给她的打款账号，是一个工行的私人账号:“1812021101001043916”，用户名王丽。李女士向上线询问为何不是公司账号，上线却答复用哪个账号都是一样的。
    
    在李女士提供的标号为Z0215616的“林枫日用品系列产品订货凭证”上，付款金额为1500元。李女士说类似的订货凭证她一共有20张，一共付款3万元。
    
    针对每套西服售价应为1370元的问题，李女士解释道，专卖店每单要收取50元的手续费，加上购买后每单返还周女士约76元，算下来差不多每单价值1370元。
    
    然而，蹊跷的是李女士居然一次性就购买了20单。“最开始，我并不打算一下子买20单，3万元对我来说就是全部的积蓄”，李女士非常的懊悔，“但介绍人都说，在林枫这个双轨制中要想回报快，就是要报大单。”
       
    一位制度专家透露，林枫在去年宣布“转型”的时候，曾对制度作过修改，修改后的制度与原有的差别不大。但这位专家无法理解这样一次报20单的做法:“在原有制度中，林枫一次最多可报9单。个人一次报20单的情况，放在整个业界，也是鲜有所闻的。”
       
    在上线的极力劝说下，李女士将20个单分别在左右区各放了10单，“他们说这叫买点位，我再发展的人只要往左右两条腿里一放就立即能产生奖金。”
    
    李女士向记者详细的讲解了林枫的排网:“我下面的左右区是我报的单。而在我上面，排的是宁阳县的刘某；她的上面是宁阳县陈某;宁阳县发展到陈某这里就到头了，她的上面是泰安的杨某，再往上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    
    李女士还告诉记者，在她交钱之后，她立即得到了1519元的奖金，直接推荐她的刘某没有获得奖金，而推荐她的陈某获得了5000多元，而陈某的泰安上线杨某也获得了8000多元的奖金。
    
    “这些是我所知道的，其他人还有没有奖金就不清楚了”，加上林女士所分得的1000多元，到李女士上面第三层，3万元的货款就已经被“分配”走了近50%。
    
    这些还是一个低级经销商所能知道的奖金，林枫的西服到底能值多少钱，不得不打上一个问号。
    
    在林枫宣传的奖金制度中有这样一条，每个林枫的经销商都有“退休”的机会，退休后什么也不做，就可以享受每周2000元的工资，而且还可以世袭这个点位。
    
    如果李女士顺利“退休”的话，每周就可以得到高达4万元的工资。在这样高额回报的吸引下，人们纷纷加入。
    
    谎言支撑下的传销帝国
    
    除了依靠高额回报吸引人加入，林枫更为善长的是无所不在的谎言。正是这些谎言，支撑起了林枫庞大的传销帝国。
    
    在林枫对其主打的“林枫商贸集团有限公司名盛生物科技公司”的介绍中，有这样一段表述:“湖北省惟一的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，省内惟一的中国蜂产品协会常务理事单位”。
    
    根据湖北省科技厅发布的《湖北高新企业总体概况》一文：“经国家科技部火炬中心认定，我省国家级重点高新技术企业有37家”。林枫集团一句话就隐瞒了还有36家的事实。
    
    而且，不仅仅不是惟一，是不是“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”，也不得而知。在《湖北省高新技术企业一览表（2005）》中，并没有出现“林枫”或“名盛”的文字。 
    
    同样，中国蜂产品协会公布的《中国蜂产品协会第五届理事会理事、常务理事单位名单》中表明，湖北省内共有9家企业为理事会理事，其中常务理事单位有3家。虽然也包括了林枫名盛的前身“武汉名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”，但仍比林枫所说的“省内惟一”多了2家。
    
    这般自吹自擂的谎言，在林枫的宣传中屡屡皆是，林枫深得“9句真话夹1句假话”之道，以此在对外形成一种错觉——著名直销企业，科技含量高，回报丰厚，并且国家有政策扶持，稳获牌照等等。
    在这些谎言的掩盖下，林枫维持住了自身的“形象”，越来越多不明真相者纷纷掏钱加入。
    
    孝感的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，林枫公司的作为在当地已成为半公开的秘密:“每到周末，火车一车皮一车皮的往林枫公司拉人，外地的车在林枫公司外停成一排，很是壮观。进出的人手里面经常提着个‘林枫集团’的袋子。这样的情况从前年开始持续至今，而且越演越烈。现在林枫公司每周末大概能来上千人。5月初的时候，来的人特别多，估计有上万人的规模”。
    
    奇怪的是，每天有那么多人赶来孝感，加入林枫这个财富机会，而距离“财富机会”最近的孝感人却无一人加入林枫。
    
    有趣的是，在林枫公司主页上的全国专卖店地图中，也唯独湖北境内没有一家专卖店。实际上，林枫内部除了公司高层，鲜有加入者是湖北人。
    
    有传闻说，在林枫内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:只要是湖北人都不能参加林枫公司。一位业界资深人士透露，林枫这个规定，还有一段不平凡的来历。据传林枫服饰在早期经营时，就被湖北工商部门多次以涉嫌非法传销查处。而后通过一些手段，林枫服饰最终得以脱身。在林枫付出的代价中，其中一条就是，林枫承诺不得在湖北境内展开经营，并不得让湖北人参与经营。
    
    一位直销企业老总曾向记者感叹:“林枫这样做好处多多，首先就保住了自己的总部，即便外省打击得再厉害，林枫在湖北又没做传销，省工商局怎么查也查不到林枫来。不管出了大事小事，一股脑推给经销商，而且由于执法权限的关系，其他省级工商部门也仅限于当地处理，公司不会有麻烦。”同时，这位老总坦言以他自己的能力，要做到这步很难。
    
    暂不论这些传闻是真是假，但林枫的确没在湖北境内开展经营，林枫传销案也从未发生在湖北。
    
    在这些精心的掩饰下，林枫披上了合法的外衣，掩盖着自己的罪恶本质，像一股毒瘤一样在市场上不断的蔓延。一位林枫经营者向记者发出豪言:“现在林枫人已经有20万人，未来5年我们要做到100万人。”
    
    后记
     
    2005年9月21日，国家工商管理总局公平交易局打击传销处吴雁处长做客央视《中国财经报道》，在节目中他明确表示林枫涉嫌传销:“我发现湖北林枫在山东、河南、河北、东三省等很多地区涉嫌传销，而且已经被当地的工商部门查处过”。
    
    同时，在山西省工商局近期公布的“山西省2005年传销十大典型案件”中，林枫位列第二。自2002年来，各地工商局对于林枫非法传销的打击活动也从未停止过。
    
    然而令人惊诧的是，林枫不仅没有倒下，反而呈现出越打越“勇”之势。
    
    这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尴尬事实。一方面是山西、山东、河南等地严厉打击行动，而另一面林枫却依旧在湖北省活得相当滋润。
    
    前文的李女士，曾向当地工商部门、消协投诉林枫，但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的是:“只能向林枫本地分支机构调查，林枫不是本省企业，难以开展调查。”省外的工商、公安部门执法再严厉，但只能查处当地的违法事件，而对违法的源头企业——林枫，最多只能向湖北政府出发公函请求协助调查。
    
    然而，在湖北境内，林枫却是个相当听话的乖孩子。有知情人告诉记者，林枫集团仅2005年内，进行的各种名目的捐款就高达1700多万元。知情人还告诉记者，林枫集团的几位负责人，在孝感更是首屈一指的有权有势的人物，从他们的专车牌照就可见一斑:鄂K09999、鄂K09888。今年年初，刘武彪更是购买了一辆黄色的悍马车，在孝感街头醒目非常。
    
    林枫在这个苦心经营的安乐窝中，面对全国的打击行动，一直“屹立”不倒。当然，正如前文那位老总所言，要营造这样一个安乐窝，很难。
    
    我们善良的相信，在这里面没有任何的权钱交易行为的存在。但如果执法部门是以企业掏出的钱的多少，来判定一个企业的优劣的话，同样很难避免不出现姑息养奸的情况。
    
    林枫，作为直销监管的一个个案，为立法后的直销监管敲响了警钟。直销行业是一个需要多部门联合监管的行业，而执法部门历来的各自为阵，在面对直销这个复杂行业时，显现出了力不从心的局面。
    
    同时我们也欣慰的看到，2006年5月9日，在商务部、公安部、全国工商行政总局联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，公布“鲁剑行动”的辉煌成果，查处了一批危害人民群众的特大传销案件，大快人心。
    
    然而，直销是一个社会影响力极大的行业。我们不仅仅需要的是一个“鲁剑行动”，还需要更多的行之有效的直销监管行为，来呵护刚刚起步的直销市场。